折耳根
师永刚
二月，朋友在手机里晒出许多花儿，樱花、玉兰花、菜花······，不经仔细辨认，我很难对上号，花色繁多，红、黄、白种种，只觉好看。
从小生活在外婆那里，紧邻四面山的蜂桶岩。春天来了，山坡上生出各种花来，到处都是，不觉稀奇，随便嗅嗅，悠悠香气，转身走开了。
很多花，不认得它们的名字。
芭蕉顶端有红花，喇叭状，把它摘下来吮吸，有点甜味，但不饱肚子。
那时候缺吃，春天来了，就想去大地上找吃的。田埂上就有折耳根，用镰刀、小锄撬了拿回家洗净，入口有腥味，怪怪的，拌了作菜，咀嚼起来却脆香。我们把它当作春天的礼物了。
春节前，田地里和山坡上有了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，发了小芽的折耳根刚刚露出地面，就一点点。记忆中它就生长在田埂上，实际上它满山坡都有。年后，折耳根就长高了，叶子也大了，它和野菜苔、鱼鳅串、马蹄草长在一起。我们去打猪草，用手把它们一拢，拿着镰刀割了放在背蔸里，把它背回家，猪儿吃起来可口，长得肥壮。
“折耳根，遍坡生，我是嘎婆的亲外孙······”，要是单单去寻折耳根来食，小伙伴们都这么唱。我们像是一群散放在田间里的鸭子，手里拿了镰刀、小锄，弯腰在田埂上撬了起来。撬起来的折耳根，根茎细细的，修长，根部有好多根须和着泥土。我们把茎折断放在鼻孔处，或者含在嘴里，立刻就有了浓浓的腥味，呀！这也能吃？我们摇头把它丢在田地里。大人就嗔视着，我们又撅着屁股在田埂上找折耳根了。回了家，外婆把折耳根洗净，洗净的折耳根还是浓浓的腥味，外婆说这折耳根香呢。这是香的味道么？
外婆把灶里烘干的红椒搓成细块，即是老家说的糊辣壳，加上葱、蒜等佐料，这样拌的折耳根，咀嚼起来就有了味，够香。
在田埂上撬折耳根，也见到野葱的。把野葱
一同带回来，外婆就要说“孙子真乖”。折耳根拌着野葱，那香味就要碰鼻子了，甚至，还会把眼睛碰出泪来。
撬折耳根也有不顺心时候。田埂上长有粘莲子，球状形的结了好多小籽儿，散开的、黑黑的、簇簇的，人过处，这黑籽儿立马就会沾在身上，用手拍打，湿湿地沾得更紧了。粘莲子还发出臭味，可臭死人了。撬了折耳根，外婆见我衣裤上有粘莲子，就用洗衣刷子刷它们，使劲刷才刷掉。唉，这讨厌的粘莲子，真是又臭又沾人呢。
那一年春天，小伙伴“二”的腿上生了大疮，大人就说去田坎上撬一些折耳根回来。把折耳根放入石臼，细杵捣碎，用它敷在“黑二”腿上，不几日，肿块消了，红色也消了，还结了疤，真的就好了。大人说，折耳根清热解毒，能治红肿的疮。
长大后当兵去了高原，在那里没见有折耳根，辗转到郑州，也没闻到折耳根的腥味。茫然来成都几十年，常见街巷有卖折耳根的，晃眼与外婆的折耳根一样，仔细看了，这折耳根茎肥大，叶宽厚，根部也没有泥土，闻之无腥味，它们很整齐地摆在摊上。“猪屁股，来半斤”，成都人把折耳根说成“猪屁股”，这折耳根与猪的屁股有什么关联呢？不知道。拿回家作菜，淡而无香。旁人说这是大棚里培育出来的，哪有田埂上的猪屁股好吃。
今年开春后接母亲到成都。她在老家买了两大袋折耳根，一看就是山里生长的，拿来炖汤、凉拌，好多天也没吃完，余下的晒干捣碎。“折耳根消炎消毒，拿来治疮疤”，母亲也还是这样说。
山里的折耳根，茎细，叶小，带着泥土，长得也不好看，但我们都喜欢它。
（作者单位：成都市公安局）